2012年3月3日 星期六

敬悼王桂榮與緬懷張超英

(03-03-2012 蔡漢勳)

在「二二八」連休的假期裏,許多人都興高采烈賞櫻去,本來,每逢櫻花怒放時節,日本男女老幼都喜歡與親友在櫻樹下席地進行「花見」小聚,視為人生的一大享 受,正像似已故老友張超英生前所形容之「日本人認為櫻花最美,因為在盛開時節,櫻花被春風一吹便散落如雨,生命結束得快,又乾淨俐落」,彷彿意味著有些人在有生之年的最高點時,不虛此生做到了「落櫻式」之漂亮演出。

  行將於今午假圓山飯店舉行的「王桂榮懷念音樂會」,便是為這位生前做到了「落櫻式」漂亮演出者舉辦的告別式,紀念他一生熱心公益與支持黨外運動,先後創辦 FAPA 的「台灣人公共事務會」與台美基金會,當時曾獲雷根在總統任內頒授「亞太裔十年成就獎」;雖然,他沒做到國小時候想「要當神風特攻隊」的志願,也沒做到日籍老師期許他「成績很好,長大以後要學做愛因斯坦」之科學家,但卻在王桂榮心田播下諾貝爾獎的念頭,故在事業有成後,想到終其一生是沒機會獲得諾貝爾獎,遂捐出百萬美元創立有「台灣諾貝爾獎」之稱的台美基金會,設置工程科技、人文科學、社會服務三項成就獎,這是海外台灣人首位回饋社會性質的基金會,亦落實真正鼓勵台灣人才向上的夙願。
 王桂榮是初中同班同學的張超英,生前也辦過「台灣普立茲獎」的「FAPA 張超英新聞獎」,頒贈百萬元獎金給台灣媒體工作者,藉此完成他一直思索如何協助提昇言論自由與媒體道德之心願。由此觀來,這兩位在不同領域打拼一輩子的歐吉桑,竟殊途同歸於晚年時為台灣這塊土地切實盡心盡力,堪為後人景仰;事實上,在美日兩國對台的「平等以待」措施中,王桂榮張超英也都默默有過貢獻,前者讓原本移民的台灣配額自中國名目脫勾,促成美國國會通過台灣每年獨得兩萬名移民配額之法案!而後者則針對日方以兩國無邦交為由,百般刁難簽證手續必得等上兩週才拿到的情形,絞盡腦汁想辦法,於是透過「觀光審議委員會」管道對外務省施壓而改變陋規,使簽證時間縮短為兩天。
這些為台灣人爭取權益的所作所為,具體而微顯示出兩位的疼惜心思,無巧不成書的是人生際遇中,卻又一起與「二二八事件」擦身而過,原來,王桂榮小時為賺取零用錢而販賣洋煙,和林江邁都在天馬茶坊牌樓前當小販,案發的二月二十七日晚間八點多,在警察查緝時親賭雙方拉扯過程,王桂榮衝向前去幫鄰居林江邁搶回已被扣押的洋煙,導致現場爆發鳴槍示警,除了林江邁被槍托擊頭而倒臥血泊外,警察也失手開槍打死無辜民眾陳文溪,隔天便骨牌效應般的引爆「二二八事件」事後,據王桂榮在回憶錄中所載:發生後的一個多月時間,被殺害的台灣人約有兩萬八千人。因此,當馬英九在台北市長任內出資拍攝「尋找二二八沉默母親-林江邁」紀錄片時,內容竟刻意誤導歷史、扭曲事實,身為事件目擊證人的王桂榮,當下義不容辭得躍上第一線,挺身而出為真實歷史作證。
至於張超英的「二二八事件」遭遇則是更加慘痛,其父張秀哲在終戰時代表盟軍接收台灣,旋奉派出任長官公署經營的台灣紡織公司副總經理;孰料,事變後竟被特 務莫名其妙收押,迫使家族用盡所有政商關係送上鉅款救援,始讓其全身而退倖免被殺!但同時被抓的林茂生陳炘等難友,後來則是連屍首迄今都沒有下落,身為獨子的張超英在遺著《宮前町九十番地》一書中,不堪回首形容父親張秀哲放出來後就 如同廢人一般,連笑都不會笑了」「他的夢、他的希望,完全的破滅」「他的餘生從此在孤獨的書房度過,不再與外界接觸,也不與家人多說一句話,過著自我封閉的日子」。
張超英臆測是父親好友居然全都人間蒸發所致,這種刻骨銘心的打擊對他是情何以堪!所以在經歷台籍菁英一夕之間被殘害的沖擊後,自此灰心喪志。須知,張秀哲可是與魯迅往來最密切的台灣學生,在《魯迅日記》中曾經六度提到這位通曉粵語、日語、英語、和漢文等多種語文的門生,而他還與李友邦等台灣同學組成過抗日的「廣東台灣學生聯合會」和「台灣革命青年團」,並發行機關刊物《台灣先鋒》和《勿忘台灣》雜誌,這也是第一本在中國發行的專門介紹台灣之刊物,本人亦著有《台灣痛史》、《一個台灣人告訴中國同胞書》(在《民國日報》連載,單行本由郭沫若寫序)、以及日文版《國民政府之外交及外交行政》《「勿忘台灣」落花夢》(台北出版)等書而名聞遐邇。
王桂榮張超英生前的「二二八事件」際遇,另在有生之年也先後創立「台美獎」「FAPA 張超英獎」、再加上兩位同窗在爭取台灣移民配額和改變日方簽證陋規等作為,堪稱是極其罕見之「空前絕後」的不凡人生,故在緬懷即將屆臨三月七日蒙主寵召五周年的張超英祭日前夕,今天更要哀悼王桂榮的撒手人寰,他們如同「櫻花在盛開時被春風吹散灑落如雨,生命結束得快且俐落」,但其平生不朽的行誼,永遠會讓後世台灣人銘記在心,企盼他們在天之靈能夠繼續庇佑台灣早日「出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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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榮出身於臺北市商人世家,祖父王圓是經商致富的大稻埕區大財主,怎麼會淪落到要當個賣菸的小販?事因他的母親很有愛心,媽媽關懷弱勢,能不收錢就不收錢,有能力幫忙就會拿些吃的、穿的給一些貧苦人家,卻被阿嬤罵是「歹查某」,王桂榮不滿媽媽被誤解,就向阿嬤頂嘴,阿嬤一氣之下,斷絕了王桂榮的經濟,迫使他要冒險賣私煙。
王桂榮怎麼會和林江邁扯上關係?原來王桂榮小時候為了賺取零用錢,從批發、加工到零售香菸都親自嘗試,背著大手巾的布包和林江邁一樣,就在延平北路近南京東路口的天馬茶坊與黑美人的牌樓前做起販賣外國煙的小販。
在那個年代,煙、酒是公賣事業,加上洋煙是走私品,所以小販們時常要躲避員警的查緝,而林江邁不僅是王桂榮賣煙事業的「同事」、鄰居,林江邁的兒子和王桂榮又年紀相仿,所以交情還不錯。
  1947227日,公賣局的員警到延平北路附近巡邏,王桂榮當年還不到16歲,看到員警,一溜煙就逃走了,過了一段時間回到天馬茶坊前查看情勢,只見到警方正和林江邁在拉扯,王桂榮和其他小販便沖向前去幫忙林江邁,警方眼看搶不過小販,拿起警配用槍示威,此時所有人一轟而散,王桂榮趁機把林江邁的物品拿回她家藏起來,再回到事發現場時,已經來不及了,她已倒臥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