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2011一湛)
閱讀李岳勳老師的「禪在台灣-媽祖與王爺信仰之宗教哲學及歷史的研究」,被他的學養與洞見深深的吸引。
李老師說:禪最早出現於神話時代的「封禪」(封是接天,禪是接地)二字,「聚土曰封,除地曰禪」,「土」不是眼可見的物質,是地之吐生物也,亦即在可見的地中能生養萬物,不可見而確有的生命之謂。聚土就是將千差萬異的生命現象要歸聚於生命,所以「封」是大同,「除地」是除去因立場、立地不同而產生的差異。那如何「禪法」呢?
中國歷史上,古代帝王是由先任者選拔後繼者,將其帝位轉讓,叫做「禪讓」,堯傳舜、舜傳禹都是選賢與能,禹來不及禪讓就死了,諸侯擁立禹的子孫繼位,從此「家天下」的封建制度成立,改朝換代都要靠武力的「異姓革命」,「封禪」祭天地僅留儀式。
五代初祖達摩東來,禪的提倡開始時八面受敵,因「封禪」屬帝王,民間不可與聞,怕陰謀不軌而遭取締。經唐宋才慢慢傳開,一直謹守不立文字的禪風,留下許多公案、行誼、詩詞和偈誦,都是走出來的路,禪透過行住坐臥、語默動靜來實踐。
李老師特別提出「中國」不是國家或地理名詞,是以「無限」為國境,以「完全、圓滿」為實質。
儒家要典「中庸」記載「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莊子「知北遊篇」記載「中國有人焉,非陰非陽,處於天地之間,直且為人,將反於宗。自本觀之,生者,喑噫物也。」
《先天地生,未有陰陽》
他體認下的「中國」,是一個未天未地、未陰未陽的世界,「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混元中未有天地,而天地性存,未有陰陽。」人是從那個世界溢出來的,人也將會歸返這個「中國」。耶穌說:「神的國來到,不是眼所能見的。人也不得說,看哪在這裏、看哪在那裏,因為神的國就在你們心裡(中間)。」
現象上的國家,如果是由「中國」不斷地表現出來,其情形就必定是「和」的,以傳統中國思想立國的日本,叫做「大和國」,應是想最忠實的表達這個精神的。
禪在第七世紀復活,「中國」藉「禪」的方法去「開」去「立」,由人親自去開啟,並且站在其「中」,親自復返,這才是真正的「中國人」。
六祖慧能從五祖弘忍之下,得到衣缽十五年後才開演「東山法門」,幾經輾轉到馬祖道一禪師才在福建盛開,禪宗教化喚起福建人「中國」的根本自覺,自覺是靈性、實相的「中國人」,禪以「靈性中國」為基礎的文化型態,在閩南維持比較純粹的型態,這個純粹型態延續保存於台灣,台灣也少了一段被滿清染色的年代。
禪活在台灣可以從很多的用語和習俗中看到,如祭祀牌位「顯祖-考、妣之靈位」,這個「祖-考、妣-我」的關係,就是「智-仁-勇」、「真-善-美」、「佛-法-僧」、「空-性-色」、「靈-魂-魄」、「音(波)-意-識」的關係。
《河洛話的「知影」》
平時用語中,台灣人保留很多古語,如「識」在台灣人用語中是「知影」、「栽影」,「知識」是主體對自體外事物的認識,閩南語是說一切意識的「知」都只是「影」,放映影子的「心理底片」是靈體、後天記憶的意體、現世生活習慣的識體,三層陰影疊合而成,很有禪味。閩南的河洛話留下很多禪意深遠的古語。
依據李老師的研究,媽祖是宗教信仰的擬人化:就是藉儒教崇祖的手筆,披上了道教民間信仰的外衣,包藏了禪的居士門的法脈,再加上鄉土出身的嫻雅、文靜、幽怨的故事,合糅創作出來的宗教藝術,這個藝術作品活生生的,媽祖信仰是居士門的在家禪、生活禪。而王爺信仰則是失去中土的漢人,在台灣創設的洪門,以宗教信仰的型態潛藏民族思想,與媽祖並肩繁榮成為台灣民間的重要信仰。
從媽祖與王爺信仰的沿革,可以看到「禪」在福建廣東的代名詞是「媽祖」,流傳到台灣,因台灣開闢史的特殊性,旁生了「王爺信仰」,做為「禪」不蒙清朝塵垢的比較純潔的代名詞,是故「禪在台灣」只是以不被意識的狀態存在著。台灣人無意識的響應了「禪音」,應現了達成靈性中國的自覺,台灣人希望依循自己的鄉土,所以台灣人的「觀音」就是媽祖、王爺、城隍爺、大道公、開璋聖王…,以媽祖、王爺為主流的禪的信仰,只有復返靈性中國才可以有所貢獻。
細細咀嚼李老師的文章,有探本溯源的感動,對祖先的智慧能留在台灣這塊小島上,除了榮幸,更有一種責任要把這條法脈找出來傳承下去的使命感,接天接地接上祖先的靈魂,以台灣為主體,昂首闊步的走在靈性中國的復返之路,真正台灣的精神與人格越來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