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們七人,隨著蕭錦文老師,實際走訪228事件發生的幾處重要地點。
86歲的蕭老師,是全台灣僅存的少數幾位228見證者之一,當時,他21歲,是《大明報》的記者,在緝煙事件發生時,他採訪了很多人,隔天,也親自參與了想跟政府遞交請願書的陳情抗議隊伍,在國民政府對台灣人民展開血腥鎮壓及報復時,他更曾一度入獄,幸運地死裡逃生。
頭腦仍舊清楚,身體仍舊硬朗的蕭老師,提供了極為珍貴的第一手資料。我們的最後一站,就在忠孝東西路、和中山南北路的交叉口,頂著中午高溫的艷陽,站在監察院(當時的台北州廳)外,遙望著行政院(當時的長官公署),我們這些晚輩都要中暑了,蕭老師卻仍滔滔不絕地講述衛兵從三樓開槍掃射,驅離抗議民眾的經過,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疲憊。
他說:這條命撿回來以後,都過得很艱苦,但是,他很認命──他的使命就是,把他所有的時間,都拿來跟別人講述228的歷史。
他的弟弟,是很典型的白色恐怖受難者。25歲時,因為參加讀書會而被逮捕、羅織罪名、處死。他的包包裡,有弟弟被槍殺前後的照片,從國家檔案局申請而來的,當時的受難者都有這樣一組槍決前後的照片,是為了給蔣介石看的,他要確認該「匪諜」確實有被處死,才會安心。
蕭老師從頭到尾一直說,他很感謝我們這些年輕人願意來認識228的歷史,我們才深深地慚愧呢,對於這塊土地的過去,所知如此之少。
今天之所以有這個活動,要感謝一寂的策劃,退休後的她,有個心願,就是讓228的歷史導覽,成為一個常態性的活動。下午,我們其中幾個回到中心,繼續討論,配茶,芬香問:「為什麼獨挑228的歷史?」
其實,不只是228的歷史,我好想知道從台灣島有人類生存的那一刻起的歷史。就像南美洲的歷史,不應該從「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開始寫起,台灣的歷史,不應該是從虛構的中華民族以及國民黨政權的角度來書寫。期待有一天,我們能看到一部完整的、以台灣住民為主體的歷史。
一湛說,如果有人把台灣島的歷史,畫成動畫,從南島民族、葡萄牙人、荷蘭人、明鄭、清人、日本人,一路畫到中華民國流亡政府,大家就很容易了解中華民國是外來的!
228這段歷史是台灣人從「祖國夢」驚悚醒來的分水嶺,它讓那一代的知識份子深深體認到,除非建立一個以台灣為主體的政權,否則,台灣人將永遠擺脫不了依附威權的次等國民的命運,永遠不可能做生命的主人。
之後緊接著的清鄉掃蕩,以及白色恐怖,是國民黨政權對台灣人、不分本省外省客家原住民族群的屠殺,是對人權的嚴重侵犯與台灣人參政權的完全剝奪。因為這段歷史尚未平反,加害者的政權繼承人仍否認加害者的滔天大罪,加害者甚至仍受人憑弔、供奉,以致今日的台灣,對人權的侵犯繼續氾濫,甚至變本加厲。
蕭老師見證的第一手資料,固然珍貴,但一個人所能看到的角度畢竟有其侷限。值得深思的是,做228和白色恐怖歷史的導覽,怎麼樣才能夠帶出宗教離兩邊對立的高度?怎麼樣才能與今日的台灣現狀連結?
苦難的源頭是對人權的不尊重,一旦看見苦難的輪回,就需要勇氣與願力來面對,認知苦難來自卑屈的奴性而失真失準,不敢真情流露,做真正的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