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7日 星期五

有為有守的醫師倫理

(02-17-2012一恩)

聞思網站文章~~章回小說般的「聖戰演義」,文中對於「迎戰B型肝炎」一書作者廖運範醫師有很多的分享,而書中提及今年94歲高齡的恩師宋瑞樓醫師,恰巧是老友文志的伯父。今天特別「訪問」了文志,從他口中讓我對宋瑞樓醫師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與感動。他說:「1982宋瑞樓醫師以台灣第一位臨床醫學者身分,當選中央研究院院士,以肯定他對台灣肝炎研究與防疫的貢獻。」
文志說宋醫師從小在新竹縣竹東鎮長大,父親也是位醫師,據說當時的宋老醫師對鄉親十分照顧;記得有一位家境非常清貧的病患,看完診跟櫃台結帳時,忐忑不安地問:「醫藥費要多少錢?」櫃台說:「不用錢!」
這樣的場景經常出現!
宋老醫師的仁心仁術在他往生後,由很多鄉民在街道兩邊跪拜追思,便可看出老醫師平時的仁心俠義風範。而宋瑞樓醫師也繼承了父親的菩薩心腸,不僅對鄉親照顧有加,他在台大醫院的門診人數幾乎場場大爆滿,而當時很多醫師為了增加收入,會背著醫院規定在家中開業,但宋瑞樓醫師總是堅持原則,絕不另設診營業,他將一生的精力都投注於肝病的研究,可謂台灣的肝病之父,也是台灣消化內視鏡之父。
「主持日本帝大醫學部第三內科的日本教授澤田藤一郎來到台灣後,很驚訝地發現,台灣竟然有這麼多的肝病患者,特別是肝癌,這種盛況在日本是從沒見過的。澤田藤一郎原本專攻人體解毒作用,用生化學方法來研究身體如何化解毒物;這時看到這麼多肝病患者,就很感興趣,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加強肝功能檢驗。不過,當時肝功能檢驗方法不多,而且不夠權威,做起來又相當辛苦。當時沒有技術員,所有血液、大小便檢查以及抽胃液,都是醫師自己來。兩位前輩都中途開溜了,最後,發展肝功能檢驗這項大任終於落到第三屆畢業生宋瑞樓肩上。」
他說:「我看到不少病人,來診時就已經是末期了。例如肝硬化,幾乎都已經是大肚子、有腹水的,我都沒辦法治療。」
如何才能搶在病魔高奏凱歌之前,破解這道降臨在台灣百姓身上的詛咒?他明白這不是一場能速戰速決的閃電戰,而是一場需要堅韌意志的持久戰;時間方面,他很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日後這場與肝炎的戰爭所動員到的學門和人力,牽連之廣,還是遠超過在台大醫院孤軍奮戰的他所能想像。
「在日本教授的鼓勵下,宋瑞樓做得雖然辛苦,但是也愈來愈有興趣。」
他發現本土B肝患者多經由母體垂直感染,界定了B型肝炎的體液傳染途徑,他的肝炎血清研究,經大弟子陳定信發揚光大,師徒共同推動的B型肝炎疫苗大規模接種,雖然有些雜音,但確讓台灣B肝得以控制下來。宋瑞樓醫師對研究及醫療工作的執著,成為後輩的典範。
「宋教授!」他用口吸A肝患者血清,因太專注了,聽見有人喊他,猛回頭、一分神,就不小心把血清吸到嘴裡,兩周後出現急性肝炎症狀,40多年後,他的體內還有A肝抗體。
他率領門生一代接一代致力肝炎防治下,他推動的「注射疫苗預防B型肝炎」已實現,台灣從此免於肝炎之害,救人無數。
宋瑞樓醫師說:「台大肝病研究達到國際水準,造福不少台灣人,除感謝廖運範陳定信這些傑出醫師投入、協助外,也感謝家人的支持,尤其是母親,如果當年她未支持他回台大,回家執業,對台灣的貢獻就小了。年輕時在台灣率先引進胃鏡檢查病人。」
我們的傳統社會常將肝病歸咎於勞累,即使現在,很多醫藥廣告中,還是以消除疲勞為肝病治療的訴求。宋瑞樓的血清研究基本上切斷了「勞累」與「肝病」的必然關係,同時也將「分食」概念帶進肝病預防領域,後來盛行的衛生筷與公筷母匙,都間接來自他的功勞。
有一次宋瑞樓醫師巡診,一旁學生報告病人肚子痛,他一聽很不高興,當場問學生病人是什麼樣的痛?陣痛或絞痛?何時痛?怎樣痛法?哪種姿勢最痛?飯前與飯後的疼痛差異?他認為醫師必須仔細詢問病史,他說:「只花五、六分鐘,怎麼看病?」「我當醫師,除梅毒傳染病血清檢查外,其他檢查都自己做,連大小便也自己檢查」。宋瑞樓醫師直言,現在醫師不看病人大小便,甚至不會做檢查,只問症狀,不問病史,卻不知「問病史,大約百分之七十可知道是什麼症狀」。難怪住院醫師在報告病例時,常不報告病人病史。
今年94歲高齡的中央研究院院士宋瑞樓醫師,一生致力肝炎研究與防疫,造福台灣無數百姓。現在的他身體仍相當硬朗,但小兒子在五歲時意外溺斃,是他們夫妻一輩子的痛,而宋瑞樓醫師的大哥宋枝發是齒科醫師,在二二八事件時被捕,經家人花了大筆錢才救回。受此衝擊,宋瑞樓醫師夫人雖是吳伯雄先生的姐姐,但他一生卻不沾政治,或許白色恐怖帶給他的痛與夢靨,不下於失去摯愛的兒子吧。
廖運範醫師也是宋瑞樓醫師的大弟子,他對恩師的啟發式教學奠定紮實基礎教導有感而發:「老師不會拉著你的手走,不會為你鋪路,可是適當時機、不著聲色的提問,關鍵問題提醒你注意研究進度及方向。」